小偷家族 — 榮獲康城影展最高榮譽金棕櫚獎〡重新審視「家」之價值所在,選擇自己想要的親情

0
小偷家族 — 榮獲康城影展最高榮譽金棕櫚獎〡重新審視「家」之價值所在,選擇自己想要的親情

所以說香港影迷有福,日本導演是枝裕和剛在五月下旬憑藉新作〈小偷家族〉於第七十一屆康城影展一舉奪得最高殊榮金棕櫚獎,香港院線早在六月上旬即以優先場形式率先放映,幾乎與日本同步。片商動作如此迅速,著實造福了一眾急不及待的戲迷,值得嘉許。而筆者當然亦是第一時間前往搶票,以止心頭之癢。

繼去年於〈第三度殺人〉中作出風格與題材上的新嘗試後,是枝導演今年又再次回到他駕輕就熟的領域,並將其溫柔卻敏銳的目光投放在一個看似平凡的東京家庭上。不過這次在角色身上看到的,除了是若即若離的家庭情感外,更是一連串不能迴避的社會實況。那種對錯間的道德掙扎與導演在拿揑上的微妙平衡,是作品至今依然使我回味再三的主要原因。

下文開始會涉及劇情內容細節,請自行斟酌閲讀。

電影甫一開場便是父親柴田治(Lily Franky飾)與兒子祥太(城檜吏 飾)在超市的偷竊場景。從默契十足、乾淨俐落的手法中,不難看出他們都是駕輕就熟的小偷慣犯。回家路上,碰巧遇上在冰天雪地下瑟縮一角的小女孩百合(佐佐木美雪 飾),心生憐憫,便把她撿了回家。

治的妻子信代(安藤櫻 飾)本想把她盡快送回去,卻得悉原來百合一直飽受父母虐待,便改變了主意,決定把她繼續留在柴田家。婆婆初枝(樹木希林 飾)與姐姐亞紀(松岡茉優 飾)對此亦沒太大意見,於是百合便順理成章成為了「小偷家族」的新成員。

百合很快便被接納成為家庭一員,並改名柴田凜,本來沉默寡言的她亦逐漸變得開朗起來。閒時跟哥哥祥太四處嬉戲蹓躂並東偷西摸幫補家計,晚上便回家與家人一起分享當天「成果」。日子縱然窮困潦倒但至少一家人能齊齊整整,生活尚算來得溫馨安穩。爸爸買回來那蒸氣騰騰的可樂餅、大家一起嘻笑怒罵地吃著的廉價火鍋、一家人在陽台上傾聽著的遠方煙火聲⋯⋯這些瞬間,仿佛都是幸福的證明,是家庭中最為珍重的窩心回憶。

可是這樣的幸福似乎並不長久,從家庭成員間若即若離的舉動中我們不難發現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單純。不單是百合,原來柴田家上下每位成員都是被原生家庭所拋棄的人,並在機緣巧合下走在一起。在這新組成的家庭中,每位成員都努力扮演並相信著彼此就是真正的親人,他們偷的,除了貨架上的商品,更是渴望已久的愛與關懷。

也許他們最初都是為了某種「利益」才決定待在一起的,例如治兩夫妻照顧婆婆是覦視著她的養老金,收養棄子是作為自己無法生育的補償,姐姐亞紀對婆婆的依戀是出於對自己父母的怨恨,而婆婆最初收留大家亦只是因為害怕自己得孤獨終老⋯⋯

雖然如此,在日積月累的相處過程中,大家都不自覺地擔當起了角色被賦予的責任,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彼此。就如百合會在無意中哼起在柴田家學到的歌謠,祥太會用治所傳授的方式吃著杯麵,信代會在危急關頭擔當起母親的重任。

要直到故事中後段,治兩夫婦雙雙被捕後,這個「家」才真正分崩離析。導演是枝裕和珍視他們之間那份脆弱真摯的情感,卻在溫柔細膩地搭建起那「美滿」的小偷之家後再將其狠心拆毀。他們的關係也許建基於謊言與利益之上,亦也許永遠不會被大眾認同,但有那麼幾個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個美滿家庭的景像,他們所流露出的那份情感,確實毫不掩飾且真切動人。

要是血緣並非構成家庭的唯一指標,那到底什麼才是一個「家」的核心所在?電影並沒有給予我們明確答案,它既道出了人性的善,亦帶出了社會的惡,溫柔多情的同時卻又冷靜克制,有如道道柔拳重擊著觀眾內心。或許正如信代所言:「我們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家人,卻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親情。」「就像當初的我選擇了你一樣。」婆婆回答道。